身在懸崖處（網絡小說連載）（三）
　　　　　　　　　　　　　　　　　　　　　　　——將這篇小說獻給在浮躁和喧嘩中生活的穆斯林大學生
　　　　　　　　　　　　　　　　　　　　　　　　　　　　　　　　　○阿左

　　我和胖子老師的握手言和
可能是因為阿晴的離去，我剩下的７個星期的大二生活過得模糊而沒有記憶。而且，很多生活習慣被改變了，比如：從那時侯起，我不再買那種五毛錢一份的?鄢?鄢都市報，我不想把別人的快樂和痛苦當八卦新聞來閱讀。大二期末的時候，我一口氣考了很多證書，那是我最賣力的一個學期。我盡力在用學習占用我所有發呆的時間，我怕想起很多大二不愉快的事情。
　　大三很快就來了。大學的時間比高中過得快多了，不知不覺我們一起走過了兩年，因為經過很多事情，大家的感情也比大一的時候更成熟更融洽了。現在工作的時候我偶爾還會想起大三時候的時光，坐在教室的一角，邊聽教授們侃大山邊記筆記，還時不時跟身邊的人討論點課外的事情，算不上無憂無慮，至少也是一種閑適的快樂。這種快樂你上學的時候體會不到，只有在你上班了以后和一大群不同齡的人在一起工作了你才會感嘆：大學，真好！
　　大三我們開始學習更多的專業課，有更多的教授來和我們侃大山。象每天上課之前一樣，這天大家都在“研究討論”?鄢?鄢都市報頭條新聞的時候，我就翻開英語詞典來背。我說過我不想把別人的快樂和痛苦當八卦新聞來閱讀。也許是我的不積極參與引起了“與會者”的不滿，他們開始會調侃我了：“喂，阿左，這么賣力準備出國呢？”“學那個中國棋后，叫什么來著，哦，對，叫諸宸，學她嫁個有錢的卡塔爾丈夫。”“干嘛嫁卡塔爾啊，嫁到英國去。”“你懂什么？咱們阿左一心要做虔誠的穆斯林，到卡塔爾比去英國好。”“聽說穆斯林國家可是一夫多妻制啦，阿左，你要小心哦。”寢室的老大佯裝擔心樣。這兩年的相處大家比以前了解我的信仰了，至少知道那個國家穆斯林多了，還知道點邊邊角角的知識。“你懂什么，人家允許一夫多妻，但是不鼓勵，那是為了避免婚外戀，而且必須要公平，沒什么大小的。阿左，你說對吧。”老大的ＧＧ在那里發表演說，一幅掩飾不住的得意樣。“恩，老大，你真的需要學習了，看看你們家ＧＧ現在已經不是一般的水平了。”我幫腔道。“那還不是我平時教導有方，不然……”正在自夸的老大突然閉了嘴，眼睛盯著進來的人。“阿左，他不會是我們的經濟法老師吧？”這家伙好像見了大灰狼，臉都黃了。我抬頭一看，差點暈倒，什么叫“冤家路窄”，我算是明白了。
　　他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大家基本上都沒有聽，偶爾會轉過頭看看我。我看著講臺上這個人，想起一年多前和他在食堂里的爭執的時候，他可沒有現在這么精神。現在他精神抖擻，西裝革履，除了還是那么胖以外，簡直就變了樣。他不是走了嗎？干嗎還回來教書？而且還是我們很重要的一門專業課？再看看我的室友，都埋著頭像是偷了別人錢后又看見失主了。“阿左，我們這回死定了！”老大喃喃道。“阿左，經濟法要是考試的話，你一定要幫我。”老三平時最膽小了，但是那次“食堂事件”的時候她“表現很突出”。
　　“現在我說一下，上我這堂課的要求。……”胖子老師繼續說著。“管他的，我們好好上課，好好學，他能把我們吃了。”我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還是挺虛的。輪到我們自我介紹了，大家都默不做聲，我想他們一定是在等我開這個口。可是我就憋著。他開口了：“大家都很矜持嘛！這樣吧，我隨便說個學號，點殺怎么樣？我認為這種方法最公平。好，我點一個，１５號。”我得罪誰拉！？？這樣亂點也能點著我？我整理了一下情緒，站起來說道：“我叫?鄢?鄢?鄢，我是?鄢?鄢系?鄢?鄢班的。”說完就坐下了。馬上后面陸續就站起來介紹了起來。介紹完后，胖子老師笑瞇瞇地看著我說：“我說你怎么這么眼熟呢？你是不是那個說我：你－真－的－很－沒－水－平！的女生？”
　　“是！”我斬釘截鐵的回答到。這時候我想到了劉胡蘭。既然已經暴露目標了，就一個人頂著吧。可是，敵人沒有想我預想的那樣向我開炮。
　　謝謝你那７個字！”他慢吞吞的說，“真的。如果沒有那７個字我今天不會站在這個講臺上，也許還在食堂里轉悠呢。謝謝你們。”他轉而向大家說道：“希望大家以后能和我好　好的配合，學好這門課。”說完，他自己給自己鼓起了掌。看見他鼓掌，大家也就跟著鼓掌。我也莫名其妙的跟著鼓掌。我們都在干嘛？！都蒙拉？？！！
　　晚自習的時候，我早早的去占了位置，然后準備下樓來遛遛。剛剛出教室門，我發現“冤家路窄”的那個胖老師就在不遠的前方。樓道里燈火輝煌，要說“天黑沒看見”肯定不　成；要想閃進其它的教室，不好意思其它的教室有人上課，而且樓道里沒有其它的人。越來越近的時候，胖老師的笑臉越來越清楚了。“阿左同學，好勤奮啊，這么早就上晚自習　拉？”他停下來做了一個準備長談的姿勢。
　　完了。我真后悔為什么來這個只有一個通道的教學樓。
　　“現在你還是在學校吃飯呢？”他引起的話題讓我有點不安。“嗯。”我覺得這時候最好少說話，言多必失。“你的確很有個性的女孩子。”我分析了一下，他問第一個問題和說的第二句話之間，沒有明顯的邏輯關系，看來他不是有備而來的。我松了口氣，但是我不能輕敵，在沒有探清虛實的情況下，我以退為進：“對不起，老師，我有點事要回寢室。”我看見他似乎有點失望，不過他還是點點頭示意我可以離開了。晚自習的時候，我把經濟法書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后還找了相關的數據查閱了一下，關于他布置的ＰＰＴ討論稿更是一絲不茍。對于能預計到的“襲擊”，我做好了充分的防御準備。
　　第三天，作業的磁盤發下來了。我有點忐忑不安的看看上面的批語：“很有創意，繼續努力！”我輕輕的松了口氣。我想我可能是有點過敏了。接下來的課程胖子老師和我們合作得不錯，他展現出了他的睿智和幽默，他一直都鼓勵我，還經常主動和我們寢室的人討論問題甚至談課外的話題，但是我一直是個旁聽者，基本上不發言。因為在我心里始終有一個心結沒有打開。直到有一天我們上合同法的時候，我覺得我不應該再用老眼光看他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他跟我們講合同詐騙，然后問我們應該怎么樣來利用法律武器來規避這種經濟活動中的風險。老大的ＧＧ和幾個男生使勁地翻書說方法，但是他們每說一種規避方法，胖子老師就馬上列出Ｎ種該方法不適用的情況，他們越說越說不下去的時候，胖子老師很平靜的說：“我進修的時候，我的導師也讓我們討論過。最后也是說不下去了。因為，法律是人制定的，絕對不可能天衣無縫，邪惡總能找到鉆空子的機會。而且，如果一個社會完全要靠法律來約束的話，這個社會是很悲哀的。因為說明這個社會里，道德已經完全滅失了。我在進修后突然發覺這么多法典中，伊斯蘭教的《古蘭經》是最優秀的。其它的法律是僅僅靠規則來約束人，再好的規則也有人可以逾越，制定再嚴厲的處罰，也有人可以為利益違背道德違背良心去犯罪而且還能逃脫懲罰。而《古蘭經》不一樣，它重在靠一種信仰，一種道德去維系一個社會，只要是真正遵守這個信仰的人，他不會為利益違背道德違背良心去犯罪；即使他犯了罪，再隱秘也會受到懲罰。這個懲罰不是人去實施的，所以它又進一步規避了執法者的道德風險。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這樣一個賞善罰惡的神存在，但是從理論來說，這種法律體系是完美的。而且，我很敬佩有這樣信仰的人，他們的堅韌，克制，寬容是一個社會和平的動力。”他說道“寬容”的時候，重重地向我點點頭，重重的。
　　聽完他的話，我有點激動，因為我感到有種很熱的氣息充滿了我的胸腔。我明白了，這將近兩年的時間里，胖子老師和我一樣，進步了很多。我現在終于理解了他為什么說“謝謝我”；終于明白了他為什么變化了那么多；終于了解了寬容的力量有多么大，最重要的是，郁積在我心中的那個心結終于解開了。望望窗外，天特別藍，云特別白，而我的心情特別的好。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迫不及待的打電話告訴父母，讓他們知道我的生活得很愉快，我對信仰又有了新的認識，我周圍的環境對我的信仰又少了很多的不解甚至敵意，多了很多的理解和寬容。而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媽媽都會在電話那頭不厭其煩地囑咐我：早晚贊主，時刻感贊安拉的大能。每當這個時候我的眼眶總是很濕潤，熱乎乎的濕潤。這種奇怪的感覺，是生活在森林里的樹木不知道的，只有生活在懸崖邊的小草才能感覺到。因為生活在懸崖邊的小草親身感受過狂風暴雨的洗禮，感受過泥石流夾雜著周圍同伴從高高的山上落下無低的山澗，它更明白信仰的艱難：如果要不被泥石流帶走，只能更深的扎進巖石，深深地。而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一群和我一樣信仰的朋友，并且和他們組成了一個團體。大三的生活由此而變得豐富了起來。

　　我們要團結不要攻擊

　　我是在網上加入這個團體的，大多數人是從西北那個伊斯蘭教很興盛的地方來到這個信仰淡漠的城市的。但是由于我和他們的學校距離比較遠，我一直是在網上同他們保持聯系的。每天他們都會和我在ＱＱ上交談，給我傳閱一些非常有意義的文章，教我很多以前不理解的知識，他們中很多人從小就勤奮的做著每樣功修，對伊斯蘭的知識了解的很多很深，他們講的很多東西我都是第一次聽說，很新鮮也很陌生。剛開始的時候，面對他們我很欽佩也很慚愧，但是朋友們對我很是熱情，面對我的每一個問題他們都認真的講解和虛心的傳授。我的變化，我的室友們都看在眼里：以前從來不和她們爭計算機的人，每天都是最早一個吃完晚飯，然后開始長時間的霸占計算機；一直不怎么聊ＱＱ的人，現在打開計算機第一件事情就是猛點桌面上那只小企鵝；一直講話很規范的人，最近講話很Ｑ……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家伙網戀了。對于這個嚴肅的問題她們一定暗地里討論了好幾次，她們一定覺得我談戀愛很不容易所以選擇了網戀，不然這群ＭＭ絕對不會忍痛地心甘情愿地奉獻出她們寶貴的ＱＱ時間，也絕對不會每天吃完晚飯后的悄悄離開。我一直沒有發現她們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我只是覺得那段時間她們出奇的安靜，安靜得讓我有點意外。但是和朋友們聊天的快樂很快淹沒了室友們讓我感覺到的意外。見到這群朋友是在網上聯系三個月以后。
那是個天氣不錯的冬天的早晨，我穿戴好，就跟窩在床上睡得發呆的ＭＭ說我要去見網友了。我原以為她們還沒有完全醒，但是我錯了。因為還沒有來得及關門，我就被從床上彈起的ＭＭ死死的拽住了，然后幾個人動手動腳的給我打扮起來，甚至有拿出了職業化妝盒。我好不容易掙脫她們，然后耐心地跟他們講：我是去見網友，但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見網友，而且我從來不化妝，任何時候都不。其實我心里挺感激她們的，至少她們都在用自己做真實的行動幫助我，祝福我。呵呵，心里甜絲絲的。
　　我很快到了事先約好的地方，這么多人，到底誰是他們呀？我四周看看，突然覺得見網友的感覺有點傻乎乎的。“艾色倆木而來庫目。”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女生走了過來，親切地對我說著。“外而來庫蒙色倆木。”我回答道。周圍的人都好奇的看著我們，在這樣一個城市里，我們倆的對話有點象電影里頭白區地下黨的接頭暗語。管他呢，愛看就看唄！看著這個女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好像以前見過一樣，特別特別的親切。我很快就又見到了幾個和她一樣親切的朋友。我們象很久沒有見面的老朋友今天恰恰碰到了一起一樣，還沒有坐定就滔滔不絕的聊了起來。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讓我們之間不需要任何的介紹就可以自然的融合到一起。我們中的大多數是在信仰“白區”的同齡人，我們既不能和我們身邊的環境融合，也不能和西北那邊生活在信仰“蘇區”的人完全的融合，我們就是一群游離在兩種狀態之外的離子，很難有什么化學劑讓我們很容易的混合到那一個狀態之內，無論我們在那種狀態下，我們始終是那么扎眼，那么與眾不同。但我們卻因為相同的信仰和相似的生長環境走到了一起，很快，我們成了一群有著特殊聯系的朋友。
　　于是，我的大三開始忙碌起來。
　　周一至周五，課程排的滿，即使碰上沒有課程的時候，班上會組織課余活動。周六周日，我就和我的那群穆斯林朋友坐在一起學習教門知識，一起設計未來。每天都很忙碌，忙碌而又充實，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那時侯總感覺自己象是進入了夏季的小草，充分著享受陽光和雨露，無憂無慮的生長著，偶爾還能聽見長大的聲音，一種能讓自己為自己感到幸福的聲音。
　　在那短短的時間里，我曾經覺得我的大學能遇到這么一群朋友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而且，在大三那段日子里，這些朋友也確實給了我很多美好的回憶。美好的讓我現在不敢去回憶。因為，還沒有來得及跨進大四的時候，我們這個群體就散了。事情的起因是源于一次短暫的旅行。
　　旅行的宗旨本來是想提高大家對伊斯蘭教的認識，于是我們選擇了去西北某個城市，因為我們其中的一個人的家就在這座城市。我們的旅行就這樣開始了。
　　我們坐著火車翻越崇山峻嶺，風塵仆仆的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被一種迎面撲來的濃烈的信仰氣氛緊緊包圍住了。一條街上好幾座清真寺，周圍到處都是穆斯林的商鋪，吃的穿的都透著濃濃的伊斯蘭教味道，尤其是到了做禮拜的時候，能清清楚楚聽到清亮的幫克聲在我們的上空久久環繞著，這種聲音在我所在的那座城市里是聽不見的，都淹沒在商店和超市狂燥的音樂聲中，甚至有很多老人都不知道在這座城市有清真寺的存在。我坐在離一座清真寺不遠的小吃店里，叫了一份當地的名小吃，舒舒服服的吃了起來。在這里你不必擔心什么，只需要享受，盡情的享受。到了禮拜的時候，我們匯合在浩浩蕩蕩的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完成功課。我從來沒有和怎么多人一起禮拜，當我和大家一起舉意鞠躬和叩頭的時候，內心突然被一種很原始的感動充斥著，那種感動是因為感受到了信仰的偉力。
　　我們在這座城市里幸福的享受著，我們一路走一路在幻想我們的隊伍應該一天比一天壯大。直到有一天，因為去哪座清真寺做禮拜的問題上，我們中的兩個人從分歧到了爭論。那時侯，我才開始有了模糊的教派概念。
　　那種爭論的場面，那種不依不饒的氣氛，讓我覺得他們不再象兄弟，象是敵人。
　　也許是在我生活的那座城市里穆斯林太少了，大家珍惜每一個從身邊走過的穆斯林，無論他是什么教派，在我們看來就是兄弟就是姐妹就是骨肉同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沉浸在共同艱苦的環境下信仰的幸福之中，根本沒有時間去從某個方面剖析大家信仰上的差異。但是，當我第一次面對兩個在我看來同樣虔誠的穆斯林為禮拜時的動作發生爭論的時候，我相當的吃驚。在大學，在漂泊于浮躁和喧嘩的城市里的時候，我曾那么堅信：信仰是一種讓人們不再發生分歧的力量，因為它從思想的源頭上肅清了一切的不應該和不必要。我周圍人的價值觀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就是因為信仰的不同。可是，當面對兩個一樣虔誠的穆斯林為一點細節在爭論的時候，我失語了。
　　他們開始只進自己教派的清真寺，我們的隊伍被拉散了，象被敵軍擊破的隊伍，長長短短的掉著。后來，他們各自又拉去了一兩個人，吃飯的時候總不在一塊吃。也導致后來的很多計劃被取消了。到了最后一天的時候，我們的領隊好容易把大家拉到一起，坐在一個小學簡陋的教室里聽老師們講這里的教育情況。
　　我很驚訝，這里的教育情況比電視里說的還差。這里的女孩子基本上上完初中就回家了，準備著嫁人。很多人不是自己愿意的，是家里逼的。她們的確學了很多教門的知識，但是清真寺里的阿訇多半只教她們怎么做，卻不詳細的解釋她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只告訴她們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不好的東西，卻不告訴她們那些東西為什么不好。作為未來的一代母親，她們又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的把這些教給她們的子女，他們的子女也和她們一樣，只知道怎么做卻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等到有一天他們的孩子有機會飛出這塊平靜的土地漂泊于繁華的都市的時候，他們信仰就會在燈紅酒綠中凋零，最后只剩下涂著“回民”字樣的空殼。這些母親以為為自己的孩子種上了信仰的常青樹，但是她們卻忘了，樹要常青需要土壤，沒有土壤，樹就沒有養分，等有一天這棵樹離開了它土生土長的環境時，它為了生存就會從別的土壤中吸收養分，長出變異的花朵，結出怪異的果實……
　　臨走的時候，我們留足了路費，把剩下的錢捐給了這所小學。雖然我們清楚這只是杯水車薪。但是我們希望這里的孩子能多懂一點知識，多明白一點“所以然”。
　　等到坐上回家的火車時，我突然發現我們這群人缺少一點東西，相互之間的語氣和態度生硬起來，短短的一次旅行，相互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從前，誰也不認識誰的從前。
　　后來我常常回回憶起以前快樂的日子，那種在艱苦中共同堅守信仰的日子，那些攜手站在懸崖邊迎著冬日寒風的日子，那些本以為能讓我們積蓄力量守到春天散播更多種子的日子，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后來我也常常思索這其中的緣由，也翻閱了很多的書籍，我還是無法弄明白教派之間的學問，也許這是我窮其一生都無法弄明白的，也許這是我根本無需窮其一生弄清楚的。也是從那以后，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謝絕這種爭論，我的理解力和知識水平讓我不具有任何判斷的資格。但是我想對這些虔誠而執著的穆斯林說一句：“我們要團結不要攻擊。”因為，一個不不知道為什么信仰的民族是沒有前途的民族，而一個只計較細枝末節而不從大局考慮發展戰略的民族則是一個前途飄搖的民族。
　　我甩了甩頭，讓往事隨風而去旅行回來以后，生活好象又回到了剛上大學那會兒，感覺曾經過得有滋有味的大學生活好象是昨天夜里的一場夢，美麗而短暫。夢醒了，曾經有過的　幸福和失落的感覺也和夢一樣，都醒了。因為不管夢里的你有多幸福和多痛苦，不管你的夢里得到或者失去過什么，不管你的以前幻想或者憧憬過什么，一跨進了大四，就會被現實狠　狠的潑一盆冷水，讓你不醒都不行。于是，我們帶著對三年的追憶，匆匆忙忙奔向現實的大四。大四就剩下一件事情：找工作ＯＲ考研。
　　也許還有人跟我說，大四還有寫論文。那我告訴你在我認識的人里面，沒有一個人是因為論文而被學校扣下的。論文是大多數人（包括我）作為學生以來最不嚴肅的作業，盡管我　們都辛辛苦苦的查資料，翻典籍，在網上大肆搜索和論文題目占得上任何一個邊的大段大段的文字，但是論文的內容多半是由ＣＴＲＬ＋Ｃ加上ＣＴＲＬ＋Ｖ完成的，稍微有點改動的　就是詞組和敘述方式，本質都是一樣。相反，我倒是知道有不少的人栽在英語上了。因此在師哥師姐等一大批“革命先輩”的指點下，我們寢室的ＭＭ，根本不甩論文，把自己寶貴的　大四全都獻給了祖國的ＣＥＴ事業。而我因為大二的賣力，把該ＯＫ的證書統統都ＯＫ了。那時侯我甚至有點得意，因為我擁有了更多可以耗費在招聘會上的時間。
　　但是當我真正置身于偌大的招聘會現場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得意是那么的可笑。
　　在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就象是撒向大海里的一滴水，顯得那么微不足道。看看別人美倫美奐的簡歷和美倫美奐的打扮，站在這些美女面前，我好象成了左拉筆下的《陪襯　人》，或者是童話里的《灰姑娘》。就學歷而言，我這種區區的本科文憑也就是個溫飽線水平，什么雙學士，碩士，博士，隨處可見。每當這個時候我甚至想不找工作了，直接去考　研。但是考研以后呢？還是得找工作，永遠都躲不過這一關。而且，如果考研，我的父母還要繼續含辛茹苦供我上學，一想到母親鬢角的白發和父親前額深深的皺紋，我想早點工作也　許是真正適合我的選擇。
　　一想到這里，我鼓起勇氣擠進一家我夢寐以求的ＤＺ集團招聘點前，把簡歷遞給了招聘人員。這可是我的最高目標，雖然我知道ＤＺ公司的招聘條件很苛刻，而且聽人說還有點神　秘。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投了。這個女的拿著我略顯寒酸的簡歷瞟了一眼，等我正在思考怎么回答她可能提出的問題時，她輕飄飄地遞給我一句：“先放在這兒吧。”然后轉身接待其他　的招聘者了。連一句“如果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這類客套的語言都不多給我，我很受傷。我知道我很渺小，但是渺小并不代表我可以被忽視，也不代表可以被這么不禮貌的對待。　這畢竟是我的第一份簡歷。但是我發現她對每一個來投簡歷的人都那樣冷冷的，輕飄飄的。后來我又鼓起勇氣投了幾家不怎么樣的單位，每一家的態度都是那樣冷冷的，輕飄飄的。
　　市場決定供求，供求決定態度。看看招聘場館里來來去去，慢慢移動著的人群，再看看一撥一撥繼續從大門口涌進的人流，我覺得我的準備太不充分了，從簡歷到談吐，從物資到心理。
　　中午到了，手上的簡歷只投了幾份，但是我沒有力氣逛了，甚至沒有力氣吃飯了。我坐在大門口的一側，眼前依然是晃動的人群，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的人群。我相信今天和我一樣無功而返的人應該在９９％以上。我想如果我回去，我一定不說我投了ＤＺ公司，以我們學校這種水準去投人家那種國際型的大公司，會是一種笑話。
　　就在我準備起身回去的時候，感覺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條件反射的轉過頭一看，“嗯？阿松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北京嗎？”我挺驚訝的。阿松，他是我的高中同學，高中坐我后排，特別喜歡踢球，尤其喜歡踢完球光著腳晾他的臭球鞋。那個臭啊，以我現有的寫作水平真是沒法深刻地形容。但是，我高中三年都沒能擺脫做他前排的厄運。因為我有軟肋，我數學比較弱，而他每次看我拿著數學題發呆的時候都會主動給我講數學題，而且態度特別的好。人有軟肋就會受制于人。這絕對沒假。他也會問我一點關于語文的知識，那些問題都比較白癡，不過我從來不評價他的問題，盡量把它當作很深奧的問題解答。因為我想難倒我的那些數學題在他看來也許更白癡。這三年沒有見過他了，但是經常在網上聊。而且自從他上大學以后，聊的很多是關于我的信仰，他對這個很感興趣，但是深度基本上和當初他問的那些語文題一樣……
　　“嘿嘿，為什么不能是我。”他一臉燦爛的陽光。保研的人就是不一樣，看起來人都比咱們這些找工作的人年輕多了。“還沒有吃飯吧？我請你。”“誰要你請呀，我不想吃。”我此刻真的不想和這個一臉陽光的家伙吃飯，看見他會讓我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走吧，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羅嗦。”他還是象以前那樣大大咧咧的，一點都沒有變。“我不能去一般的餐館吃，要去……”“清真餐館！對不對？你羅不羅嗦啊。你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知道。”
　　我們剛踏進一家清真餐館，就有老板熱情的招呼我們：“兩位啊？”“對。要清凈點的地方啊。”阿松補充道。領班笑咪咪的看了看我們，好象明白了什么，朝樓上叫道：“兩位～～～～樓上，情侶雅間。點菜。”暈倒！他在叫什么呀？！
　　“我不想去樓上，就在下面吃點小吃吧。我餓了，不想等大菜了。”我的態度很堅決。領班好象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連忙改口：“下面也行，下面也行，去５號桌，那里挺清　凈的。”“好吧。”“你今天都投了哪些企業啊？”我隨便說了幾個，不過沒說ＤＺ公司，我怕他笑話我。
　　吃完飯，他堅持要去我們學校玩，我有點不情愿。我們學校不跟他的學校比，人家學校屬于要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那種，而我們這種學校是屬于根本不入流的那種。我自卑。他倒是好心情，把我們學校當成人民公園了，拿著數碼攝象機滿世界攝，他還讓我叫我們寢室的ＭＭ下來一起拍。我沒動，他一個人在這里晃已經夠丟人的了，而且，我實在沒有他那樣的心情。他是保研的，我是找工作的。天壤之別。那時我只盼著晚飯時間早點來，吃完好讓他回去了。
　　晚飯的時間很快到來，我們去了一家拉面館。剛剛坐進去，就看見阿天和那個我稱之為“誘惑”的男生也進來了，一人摟著一個美女，打扮很艷麗的那種。餐館太小了，想不看見　　都很難。看見我的時候，阿天那只扶著美女細腰的手松開了，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而那個男生就在不遠處朝我們點點頭。“這是阿天。”我淡淡的說。這次阿　晴去世后我第一次見到他。我突然想起了阿晴，想起高中時候她跟我同桌時講笑話的樣子，想起了以前她也是這樣被阿天緊緊的摟住，還想起了她躺在監護室里的時候慘白慘白的樣子……就象昨天看的一場電影一幕幕閃過。“你們慢慢吃，我過去了。”他很有禮貌的握握阿松的手就走了。“他是你前男朋友？”阿松一定看見我眼淚躲眶而出的樣子了，他連忙遞　過來一張紙手帕。“不是。是阿晴的。”我聲音顫顫的，酸酸的。
　　他一驚，又忍不住回頭看看阿天。良久，他皺皺眉頭，說了句：“阿晴死的不值！”“為什么？”“看看他摟的那個女生就知道了。”我很少看見他那么嚴肅的神態，原來他也有認真的時候。
　　好不容易吃完了，臨走時，他笑笑說明天還要來吃這家的拉面。我詫異的望著他。“別這么看著我，我想多玩幾天再走，現在就住在我姑姑家。”
　　后來一連幾天，這家伙真的一大早就在我們學校門口候著，嚷著要和我一起去體驗找工作的艱辛。一個保研的人去找什么工作？！
　　于是，他和我不辭辛勞的跑遍每一個大大小小的招聘會，每次我猶豫該不該投簡歷的時候，他象一只打氣筒一樣使勁給我鼓氣，有時候甚至憑他的身高優勢幫我撥開人群，然后不　　假思索的把我推進去。有時候，我很生氣，因為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就被他逮進去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勇氣跟他發脾氣。因為在找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每個求職的人都很辛苦，　　用身心疲憊來形容都不為過。而我身邊卻多一個很悠閑的不會和我搶飯碗的人陪著我，時不時還有笑話聽，心里的確有種不可回避的溫暖，讓我有動力的和不知疲倦的溫暖。就這樣，　　我們去拉面館吃了一個月的晚飯。
　　元旦的時候，我們學校放假３天，我決定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他突然打電話讓我下去拿東西，我一看５張電影票。他說請我們全寢室看電影。我還在猶豫的時候，寢室的ＭＭ們就　　在樓上嚷嚷開了：“阿左，我們也要去。不介意我們當燈泡吧。呵呵……”１５００只鴨子！
　　去看電影之前，ＭＭ們都在精心的打扮著，寢室一片狼藉，床上擺滿了衣服，桌上放滿了化妝用的瓶瓶罐罐。只有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阿左，不是我說你，你也該打扮打扮了。人家請你去看這種浪漫斯文的電影，看來是用心良苦的，別一副高中生的樸素，會把人家嚇跑的。”老大邊嘮叨邊夾眼睫毛。其實這種　話，我聽了不止１００遍，學校的人說，家里的人也那么說，感覺我好象土得掉碴了。我承認我不會象她們那樣打扮自己，但是我就是喜歡那種素面朝天清清爽爽的感覺，不用天天關　　心流行趨勢，不用老是覺得自己的衣柜少了幾件衣服。在她們眼里，我是個怪人。但是就是這樣的素面朝天，我都覺得很慚愧，因為我沒有在公眾場合戴蓋頭，我沒有做到。我沒有說　　話，老大可能覺得話重了，馬上又調侃道：“不過我們阿左不化妝也很可愛的，尤其是最近變得柔情似水了。”“就是就是。”老三她們連忙附和。
　　但是我明白我做不了那種柔情似水的女子，至少現在不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