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人物志卷四十五 李若虛 馬之龍 改 畸 蔣湘南

　　李若虛①
　　
　　李若虛，字實夫，乾隆嘉慶年間回族文學家。

　　李若虛原籍錢塘，年幼時隨父遷入成都，為舅父馬秋藥所鐘愛，因又姓馬。他文才出眾，剛滿二十歲時，就寫有《移蕉山房詩課》及《蕉綠軒詩抄》。

　　乾隆四十二年 (1777年），李若虛受業于沈清任門下，學業日進，與師友唱和日多。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初入仕，為貴州同仁府正大營巡檢。三年后，代辦松桃廳（銅仁府分駐，在今貴州省東北部）同知事，因失誤去職，遂游幕貴州、青海一帶。乾隆五十年(1785年)若虛返回成都，應丞松亭之邀，主幕務。

　　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著虛應丞松亭之邀同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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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文所據資料，見《實夫詩存》周靄聯序，李紹祖跋及李磁《重鐫實夫詩存序》、江映奎《七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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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籌辦邊事。這是若虛第一次入藏。兩年后，著虛再次隨丞松亭入藏，處理廓爾喀邊務。嗣后，他又隨英  良圃、豐瑞庵兩次入藏，還曾與方有堂到馬邊（在今四川南部）兵營。若虛先后四次入藏，對于當地的風土人情及邊務情形相當熟悉。

　　嘉慶二十五年（1821年），若虛的友人、永寧道  （今四川敘永縣）觀察周靄聯購地成都，修“怕園”，接若虛居住。這時的若虛已染病在身。其弟李紹祖調任綿州（今四川綿陽市）太守，迎若虛到任所。道光四年  （1824年），若虛病卒，年近七十。

　　若虛生性篤實，與兄弟相處和睦，與朋友交重情義。他的妻子早死，四十年未續娶。

　　若虛一生寫有大量詩詞。除《移蕉山房詩課》及《蕉綠軒詩鈔》外，他在潼川（今四川三臺縣）受業時，還寫有《來袞亭詩集》,官黔中時，有《夜郎殘稿》，在塞外及歸居成都。冶園時，有《前后出塞吟》和《海棠巢詞》。若虛的這些作品，經友人周靄聯編訂并作序，李紹祖等校訂，總名為《實夫詩存》，共六卷，于道光五年(1825年）刊行于世?！逗Ｌ某苍~》別為一集，亦由周靄聯于李若虛病居怡園時雕版行世。咸豐十一年  (1861年）李紹祖子李隧又重鐫《詩存》。

　　李若虛曾與友人論詩說：“子詩貪多而好盡”，應以此為忌。這反映他對作詩的要求。他的詩，友人江映奎稱贊說。“律詩人律律尤細，絕詩奇絕橫空際，古風高古何沈雄，筆搖五岳凌云勢。廉吏攜卷到蓬萊，讀之令人神智開；文字之交重當世，誠哉不愧名士才！西走湟中南黔陽，字字推敲出。直從千山萬水閱歷來。君身具有煙霞骨，君心全無富貴媒。自恨我生世相后，來附騷壇作盟主" 所說或有溢美之處，而“有煙霞骨”、“無富貴”，則說出了著虛詩品之不俗。然若虛于脫俗之中，不無寂寞之感，在晚年詩中尤為顯著。若虛有《出塞吟》，今存詩篇中，吟詠塞上景物者不多，而仍為著虛的一個特色。

　　若虛詩，題畫者不少。他在《懷舊詩》中所懷念的三十四人，幾乎無一不是詩人，而大多數也都能畫。他的詩，也有以《畫樓》命題的。若虛對于畫，是有濃厚興趣的，他本人可能也是一個畫家，但未見記載。

　　著虛有子名瑜，字硯冼，咸豐時任湖北藤州牧。能作詩。著有《頤云書屋詩鈔》行世。孫，名征棠，字雨農，光緒間，任湖北南漳縣尹。著有《養愚書屋詩鈔》，藏于家。著虛的弟弟李紹祖，本書別有傳。

　　馬之龍

　　馬之龍，字子云，云南麗江人。嘉慶末年，吏治敗壞，鴉片輸入，毒害全國。之龍以秀才應提學歲試，寫了一篇《去官邪助鴆毒論》，附考試卷后面上交。提學大為驚詫，說他狂妄，革去他的秀才稱號。此后，他就與科舉絕緣，離開故鄉，漫游各省。之龍本來是一個“喜談天下古今利病，思有以匡濟于世”的人，此后絕口不談時事，即詩文中也絕不道及。他的為人，為當道者所重視，但他不輕于延接。所常往來者，以昆明五華書院院長劉大紳為最密。與回族詩人沙琛有唱和。沙琛過世，之龍以詩哭之。道光末年（1850年），之龍歸老于家。不久，即去世。①之龍二十四歲時有《游雪山》詩，時為乙五五月。乙五為嘉慶十年（1805年）。依此上推，之龍當生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之龍去世時，已年近七十。②葬麗江北門外雙石橋。

　　之龍的家鄉居于玉龍山下。他在早年就對這座雪山有濃厚的興趣，曾游遍玉龍十三峰。其中有不少是人跡罕到的地方。他二十四歲時所作《游雪山》，是他所作詩篇中為人傳誦之作。革去秀才后，之龍益放情山水，以詩酒自娛。所作詩，多恬靜清新，使人有悠然自得之感。如《 留客》

　　不向屠門嚼，山齋味有余．

　　傾樽留舊雨，帶露折新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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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以上，見趙蕃《馬子龍先生傳》。
②馬之龍實際年齡當為六十八歲。按傳統算法，可為六十九歲或七十歲。故1949年麗江為之龍舉行紀念會，可稱為逝世百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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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發頻看鏡，閑情只著書。

　　休言豪臟，一月食無魚。

　　也正如詩中所說，之龍在悠然自得之中仍有“豪氣”，他并不頹廢，他還有堅強的自信。他在別的詩篇抒發了這樣的心情。如《點蒼歌贈趙紫笈沙雪湖》：‘玉龍山客尋山到，蕭蕭白發共歌嘯。萬事莫如擎一仰天不顧組笑。君不見富春緒嚴陵釣，又不見柴桑陶潛傲。”他是以嚴陵垂釣和陶潛歸隱自許，他原來一個很可以有所作為的隱士。  年齡慢慢地大了，之龍的壯志難酬。他不無失落之。如《墓春》。

　　芍藥花開花事盡，麗風更是惱游人。

　　十年萬里曾為客，此地今朝忽暮春。

　　哭罷窮途詩有味，愁來痛飲酒如神。

　　詩狂酒醉空豪氣，一事無成白發新。

　　如《驥嘆》：

　　龍潭地生千里足，龍潭水涸驚流俗。

　　村翁欲殺除不祥，村毆獨憐賜奴仆。

　　馱自糞土常刨勞，渴不得泉饑不毅。

　　古驥伏櫪思飛騰，今驥垂頭欲顛匐。                                                                

　　飲之何吝水一斗，飽之亦易芻一束。

　　三贏三駑爭奮穰，金鞍玉勒厭梁粟。

　　嗚呼已矣復何言，王良伯樂今無存。

　　這是之龍晚年極大的苦悶。但這并不是他個人的苦悶，而是處在鴉片戰爭前后的那個時代的苦悶。中國歷史將向何處去，之龍是不可能看得清楚的，則時代面臨的變亂，他是有一定的敏感的。

　　之龍很關心麗江一帶的民族關系。他預感到這一帶的民族矛盾有進一步惡化之可能。后來事態的發展，果然不出之龍所料。之龍希望民族關系得到協調，但他提出的辦法是要回族人民取消自己的民族特點以乞求妥協，當然這是作不到的。

　　之龍著有《雪樓詩鈔》／卦極圖說》、《陽羨茗壺譜》諸書。今《云南叢書》所收之龍的詩集，題作《雪樓詩選》，二卷。

　　改 琦

　　改琦，字伯蘊，號香白，又號七薌，別號玉壺外史，是嘉慶道光年間的著名畫家，亦工詩詞。

　　改畸世居宛乎（今屬北京市）。祖光宗，字昭來，雍正八年 （1730年）武進士，由侍衛官松江（今上海市松江縣）參將，葬母于松。乾隆間官壽春鎮（在今安徽壽縣）總兵。乾隆十六年（1751年）捕盜山中，以勞績車。乃疏請入華亭（今松江縣八 遂為松江華亭人。

　　據說，改琦幼聰敏，詩畫皆如天授。自嘉慶、道光以后，琦以工于人物著名，出入李公群趙孟附，唐寅及陳洪綏諸家，“愈拙愈妙，跌宕入古。”山水花草蘭竹小品，亦“用筆超逸，迥出塵表。”①

　　改琦的詞有他特殊的成就在《江城子》寫“過西湖莊故居”；

　　小西湖上赤欄橋，柳搖搖，水迢迢。鞋痕一路，草長雜花飄。上學光陰渾似夢，風竹亂，紙鳶高。這閡詞寫得恬靜、曠逸。但舊日鞋痕，今日長草，卻又流露出詩人撫今追昔的一縷愁情。往事已然渾似夢，詩人卻在作夢的憧憬。改琦的詞。在藝術上是成功的，一在意境上卻不免拘于個人的情趣。缺乏對現實的反映。他的畫，如山水花草蘭竹小品被稱為“用筆超逸，迥出塵表”，其畫風或也有與詞風相類似的地方。

　　改琦有《玉壺山人集》傳世。近人集《清名家詞》，收有《玉壺山房詞》。他的畫，也有流傳，但不多見。

　　晉江人丁隧，字佩左，是丁自申的裔孫。精草書為人珍視。造門求字者，日常數人。年七十車。生卒年不詳。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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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見光緒四年《華亭縣志》卷十六《情畫詩史》巳集下《清史稿》藝術傳三。
②《泉府志》卷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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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年間，袁國祥因刻《天方至圣實錄》被捕入獄，一時株連了不少人。華亭人改紹賢因為《實錄分作序，也被拘捕。紹賢，字詢齋。他所作《實錄》序中，曾說到他的父親官壽春總嫩改籍華亭的情況，都與改傳的家世相符。改紹賢當是改暗的父輩，是一個熱心于刊刻經書的人。

　　蔣湘南①

　　蔣湘南，字號游，河南固始人，是嘉慶、道光年間回族中博學而有獨到見解的學者。

　　湘南幼孤貧，聰敏好學，讀書過目成誦。他的叔父奇其才，為他準備了大批書籍。湘南讀書刻苦，遇有疑問，必訪名師求教。初從光州（今河南演）縣）馬彭，學經史百家語和詩古文辭。十九歲時，舉秀才。

　　道光五年 1825年），湘南以《說文》一文受知于學使吳慈鶴。第二年，他入京城應試，得當代名士蔣麗堂、阮云臺、陳碩士及顧南雅等的稱許。吳慈鶴督學山東，邀湘南部幕府。慈鶴去世后，湘南旋受陜甘學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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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文所據資料，見《七經樓文鈔》玉濟宏《序》，閻彤恩《原序》、劉元培《序》、馬子貽《重刻蔣子席先生詩文遺集敘》，《春暉附詩鈔選》落場基《序》、符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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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楨聘，出入鄂爾多斯、額魯特、哈爾哈、土爾扈特、刺惑（在今內蒙、寧夏一帶），作有《西征述》、熊耳山餾字碑歌》、《宋二體石經殘碑歌》  道光十四年（1834年），湘南舉副榜貢生，次年中人。歷游江督河督幕府。當時，河帥栗疏美創用磚，因遭誹謗。湘南作《磚工記》為之辯解。又作《九既道解》詩。詳陳治理黃河的意見。因流美去世，未實施。三十年后，黃河河道北移。  湘南數應禮都試，不登第，直到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才科挑剔榜在虞城（在今河南）教諭，就。遂游幕四方。晚年多寓于陜。是時，川督惠誠被防堵江南。路過陜西曾邀湘南入幕府。至揚州，因與兵事不合，遂返回陜西，主講關中書院。咸豐四年1854年八月，湘南病卒，年五十九歲。湘南平生沒有作過什么官，但關心時事。他對清朝代政典都十分諸熟，能條其源流。他所生活的時代，值西方殖民勢力東來。英國殖民主義者以鴉片貿易，化中國人民并進行嚴重的經濟、政治上的掠奪。于是廷上有禁煙之議。道光二十年（1840年）初，湘南馳大鴻臚黃爵滋，以為“不禁鴉片。固非為政之體，而禁鴉片，亦有難挽之勢。”他指出，鴉片之難禁，與每文武官吏們的腐敗有不可分割的密切關系，而自朝以至地方官吏之普遍吸食鴉片一亦為難以徹底禁煙的重要原因。湘南雖提不出對禁煙的可行辦法，但惻官方的揭露。表現了他在政治上的見識和膽量。

　　湘南在青年時期，即才華充溢，自視甚高。他認為賈誼、董仲舒的思想，馬融、鄭玄的訓詁，周敦頤、邵雍、二程、張載、朱熹的理學，都不無可議。此外，他對于算學、山川源流及刑名之學，都有探索的興趣。

　　湘南初工詩。中年廢詩專經。他與吳蘭雪。郭羽可、魏源、龔自珍、方春、木廣文諸名家結交，學益進，聲譽日起。他在山東時，又多瞰游，見聞日多，學益肆。吳慈思去世，湘南從濟南扶棺步行至吳。為吳下士大夫所稱道，交往益廣，學亦益富。

　　當時經學，有漢學宋學之分。當時文壇壇，有專主唐宋者，有專主秦漢者。湘南說經，以經證經不拘于漢、宋門戶之見。湘南論文，不模仿齊宋，也不標榜秦漢。他的門人劉元培說：

　　“本朝經學汾漢宋兩途。為漢學者，持宋學為空虛；為宋學者，攻漢學為破碎。先生皆以為不然，‘儒者讀孔子書、學孔子學?？鬃?，周人也周之學，春秋《禮》、《樂》、冬夏《詩》、《書》，謂之四術?？鬃右嬉浴兑住放c《春秋》，謂之六。六藝，皆周禮也。韓宣子聘魯，見《易象》《春秋》，曰：周禮在魯，是《易》與《春秋》之二藝?！抖Y》、《樂》、《詩》、《書》之四藝，皆周公之禮，明矣。子曰：吾學周禮，告顏子曰?？思簭投Y。顏子亦曰：約我以禮。曾子傳一貫之 道，作《大學》，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而《中庸》證明之，曰：非禮不動，所以修身。可知孔門之學，但宜名為禮學，不宣稱為理學?？鬃記]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孟十茍為再傳弟子，僅百年，而《詩》、《書》已待辨正，況漢儒去孔子二百余年，宋儒去孔子一千余年乎？漢學、宋學之爭，皆無與周學者也。吾為周學而已。’此先生論學之大指也。

　　“文王、周公、孔子之《易》，皆用韻語。孔子直以文言為名，是必葉聲韻者，始謂之文。人之生也，和言中宮，危言中商，疾言中角，微言中徽羽。發喉引聲，自有高下抑揚之致，《小序》所謂成文，謂之音也。’宋以后之文，多有聲而無 音。先生病之，曾回：‘寧為箏琶，無為土鼓。又曾取《漢書》中志傳，為《史記》所無者，簽而出之，以示古文門徑．曰：‘學醇論正，神華味腴，直起直住，不用語助虛字，足為偽八家對病之 藥。宋以來，論《史》、《漢》異同者，多右馬而左班，乃穴坯之見也。此先生論文之大指也。”

　　劉培元的評議，大抵與實際相符，沒有什么溢美之 詞。湘南的學術成就。在當時學術界中是少有的。

　　湘南以著作名大河南北，所著有《春暉閣詩選》、《七經樓文鈔》、《周易鄭虞通旨》、《十四經樓日記》、《中州河渠書》、《華岳國經》等。又修府州縣志以十數。其中，《江蘇省志》未卒業，《陜西通志》則始終其事。他的作品，開封、洛陽、揚州、西安皆有刻本。后經兵贊，惟《春暉閣詩選》六卷，《七經樓文鈔》六卷存。今有其婿馬子貽同治九年（187o年）重刻本。

　　湘南師馬彭，字春圃，一名斯農。光州人。精于《易經》工詩。有《秋海棠齋詩集》。

　　湘南的女婿馬子貽，名佩玖，是馬彭的孫子。由舉人歷官四川高縣、榮縣、乎武、威遠、鄂都等縣尹。以遷建鄂城功；升用知府。晚年家居，主講于七陽書院，立南湖文社于家。光州修志，他實董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