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甘肅再征叛回記
魏 源
甘肅回國朝以來幾兩大變:一變于順治,再變于 乾隆。順治五年四月,河西四米刺印、丁國棟奉明故延長王朱識穿作亂,甘、涼皆陷,渡河而東,連陷蘭、岷、臨挑,遂圍鞏昌。號召土寇眾十萬,號百萬。關輔大震。朝議發禁旅赴援,總督孟喬芳恐道遠勞師糜餉,密疏止之,而請乘其烏合。時總督治固原州。未治蘭州也,乃統滿、漢兵星夜馳扼秦州。遣馬寧合趙光瑞軍救鞏昌,大戰廣武坡,鵬三千級,解鞏;昌之圍。遂三路進討,期會于蘭州。馬寧由上路攻馬塢內官營,張勇由中路取臨一跳趙光瑞由下路取岷、洮、河三州,各路皆捷。閏四月。諸軍皆會蘭州,喬芳親督戰,而。使張勇由間道襲城,賊清焚浮廂遁.河東盡復。五月,大兵渡河南西,張勇禽偽延長王朱識鑄斬米刺印,遂復涼州。八月。至甘州,余賊櫻城固守。喬芳料賊必夜出劫營,乃設伏以待,而召幕僚張燈置酒,奏琵琶,唱伊涼塞上之 曲。聲徹柵外。忽矢落帳前。喬芳談笑不動。頃之,后營聾鼓震天,伏兵四起,賊大敗退。遂遣張勇乘夜襲之。而部勒諸將黎明進攻,大戰竟日,斬級萬余。賊敗城,重國累月,食盡乞降。喬芳欲遣張勇入城撫之,”眾議不可;乃遣他將往。逾月。賊果復叛。盡害巡撫、總兵以下,西破蘭州.立土倫太為天子,關內外請回蜂起應之,據城拒守。官兵四面圍之,深噱高壘,賊猶潰圍擊,連蘭州大寇人揀武威十張掖、釀鳳,六年春。諸將攻城益力,奮死先登,殺賊八千,遂復甘州。丁國棟復走肅州。適大同姜壤反山西,攻陷蒲州,與河西回賊響應,雍、涼復震。喬芳旋師河上,東拒蒲州之賊而留馬寧齊墜等困肅州,十一月,克?斬首錢中級,殺土倫太、丁國棟,盡誅其黨,傳首三邊,河西悉乎。是為國初征回第一役。
嗚呼!功名運會之際不以其時哉!一劍翩叛之初,多方蠢動。南有殘明桂藩,北連山酉叛鎮,其氛焰鵬。視乾隆時何啻十倍。、賴師武助轉洲珍,然賞皆不過輕車都尉,視克一堡之庸或通侯之鵬朋若不倫草昧則百戰尋常,承平則微勞爍赫。故煙征囫“不詳順治。而獨詳乾隆。 初。撒拉爾黑帽回者居西寧番他。俗介番下回,騖悍好斗,所奉墨克回經卜們皆默誦.有循化廳回馬朋心者,歸自關外,見西域回經皆瑯誦,自謂得真傳,遂授徒號“新教”,與老教相仇。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其徒蘇四十三聚黨殺老教百余,蘭州知府楊士機及河州協副將新桂以兵往捕遇害,總督勒爾謹以標兵五百馳扼狄 道州,調各做剿之。捕教首馬明心,下省城獄。而誠二千余陷河州城清濟洮河, 由間道徑犯蘭州。時蘭州止督標兵八百,迎擊失利、賊斷黃河浮橋以拒援師,’繞城噪索馬明心甚急. 布政使王廷贊使登城諭賊,旋誅之以靖內變,勒爾謹遣兵復河州,并輔賊家屬三百余于循化廳。留娜狄道 馳回蘭州。詔發京師健銳,火器營共二千。命大學士誠越勇公阿桂佩欽差大臣關防,自河南二次赴剿;先湖侍衛內大臣海蘭察、護軍統領額賄馳往。又放輸堯于獄。以三品徽赴蘭州總軍餉。
四月,西安將軍伍彌泰。提督馬彪、仁和等先后赴援。蘭州頌南逼山,官兵不先扼之,為賊所踞。臨高俯瞰,眾雖所余。告新教死黨,素業射獵,精火槍,又負地險、官潮余皆營于城東廠與郵隔。屢刃挫銳每夜輒、驚憂 槍炮達日。勒爾謹見兵多側,謂半月”可滅”速賽止禁旅及續調川兵。會海蘭察至,率老教囪兵擊賊龍尾山,殺二百余。賊遁華林山巢穴’崖坑陡立,斜通一徑,且無水泉廠軍不能久。而賊營及河甚近。又兵士多不習戰。海蘭察奏聞,詔逮勒爾謹入都,以李待那之。是月,阿桂至軍,首營山上卜斷賊赴城之路,而柵山北至河岸,以聯聲勢,漸移城中、城東之兵進逼賊巢。又奏調金川噸練番兵千、阿拉山蒙古兵七百助剿。五月,逃兵千有五百,攻賊華林山,先佯敗誘出壕,截殺二百余,遁匿濠內不復出。閏五月。土番兵至,先分路進攻。嘗賊以察路徑,知壯東阻于崖廠,西南阻于大卡,乃謀奪大卡之策, 復連月挑戰。知賦予 官兵退后,亦即撤守卡之賊回巢休息,乃伏精兵溝內。 各備鍬極次日引大兵進攻佯一退,顧回巢, 伏兵突擊,挖路逾溝,盡殺守卡之賊遂奪其險。俯瞰賊巢. 筑長圍絕汲道,湮井瀉溝困之.余販四五百.食不下咽, 適連雨,復延殘喘。阿桂以賊破旦夕, 毋多傷士卒乃移柵漸逼賊溝,乘用初大雨。囊上填溝四入,遂斬首 逆,余賊通華林寺。火之,無一降者。先后三間月賊平,分剿挑河以南余黨人。以叛產賞老教回兵。班師。詔 陜西提督自西安移固原,而移固原總兵于河州,以接回 民。又陜, 甘兵因移防新疆視存公費、公糧,致缺原額三萬有奇,其增兵萬有二千,分布沖要,并展寬蘭州城,令據山臨河。阿桂奏言:“龍尾、華林二山,暴潦沖成溝塹,水悍沙汕難城,若展寬東面,而移西城以遠山壩工費大,請移督標右營于華林山上而建四墩堡于龍尾山,與城中犄角。詔從之。逾二年,而又有石髓之變。初,蘭州賊滅后,李堯.查治新教余黨,挪肆騷。于是伏羌縣阿渾田五① 等,藉詞為馬明心報復,仍興新教,于四十六年冬預茸
———————————————————————————————————
①按田五實為鹽茶廳(今寧夏海原)阿洪一編者
———————————————————————————————————
明,乘堡四人,盡俘首逆, 釋其婦孺三千余, 并分哪底店降四千余,賊平。詔封福康安嘉勇侯、阿腳一輕車都尉,海蘭察加一湖尉。自是永禁回民不得碩教。
初助十六年,官軍之圍蘭州賊也,斷其吸道,屢被雨解上因以甘肅歷年恒導請限為疑, 王廷贊奏繳廉俸銀四萬兩助餉,而前布政使王曹望擢撫浙江,即捐海塘工程銀五十萬兩,皆不類甘肅瘠地落司所為,其捐賑監糧,必有私收折色、虛報災歉之弊,命阿桂、李侍堯察奏,具得始末。而王魯望任內開銷監糧六百余萬石,舊存常平倉谷百有三十萬石,較歷年尤甚,罪斬,籍其家。勒爾謹、王廷贊均賜自盡。道、府、直隸州具結者五十余員,領賑州縣六十余員,計贓科罪,其有守城捕賊承辦軍需者免死。烏魯木齊浮銷屯糧四員,罪如之。并追論前大學士于敏中管戶部時議允開捐之罪。而仍豁免甘肅積欠籽糧二百四十五萬余石、折色銀三十萬兩,以惠邊氓云。
臣源曰:花門種族錯居雍、涼、克、豫間,蓋始自唐之肅、代以戰功得留京師,及會昌中回紇降幽州者三萬余,皆散隸諸道。迄今漸聲教者千百年,而鵑音不革。且關外回部孱撰,畏厄魯特如狼虎;而內地撤攘、越貨、亡命、斗狠之事,無一不出于花門,反有厄魯特之風,異矣哉。中國奸民類不識詩書何物,而回民之仇怨狠蟄,獨出于崇經典、信因果之人。與厄魯特之崇黃教、嗜劫掠何異?廣谷大川異俗。民生其間,風氣異宜.高宗之贊哈國興曰:“中土口人性多拳勇,哈其達族,每出將種。”誠能訓練回兵入伍,驅狼戾之族為紀律之師,其力最轄,其心最一,”未必非唐人用回紇、扁和用馬啄之誼也。
見(清)魏源《圣武記》卷七,中華書局,198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