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忠近影
納忠,身穿一件黑地兒紅團花的中式上衣,清癯的臉上仍保留著知識分子的睿智與機敏,一雙眼睛炯炯有神。2001年10月,他因為在阿拉伯語言與文化上所具有的非凡淵博知識,特別是關于阿拉伯歷史的重要著作,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沙迦阿拉伯文化獎”———在阿拉伯世界這是相當于諾貝爾獎的學術最高獎。
●難以忘懷的1930年
在京西納忠先生兒子近于簡陋的住所里,我見到了這位中國阿語界的泰斗。沒說幾句話,納忠老人就把話題轉到了1930年。“1930年,來了一位阿富汗商人,他聽了我們讀書,說滿好的嘛,你們應該到埃及去讀書。”
這位偶然來做禮拜的阿富汗商人,給埃及的愛資哈爾大學寫了推薦信,很快得到回應,納忠成了首批留埃生。臨走那天,家里充滿緊張氣氛,只有幼小的兒子以為他要去上海,高興地說:“爸爸,你到上海買一輛小腳踏車給我!”思及遙遠的路程、莫測的未來,納忠心中紛亂酸楚:珍兒,你怎知道,爸爸要去的地方比上海遠得多呢!
建于989年的愛資哈爾大學是阿拉伯國家歷史最悠久的大學,酷愛讀書的納忠一頭扎進知識的瀚海,起早貪黑,孜孜苦讀。入學第2年,納忠利用課余時間翻譯了《伊斯蘭教》寄回國內出版。那時每逢禮拜五主麻日,從學生部到校本部做禮拜,單程30多公里路程,納忠要步行三四個小時。彎曲的小街,方形帶穹隆頂和密格窗的中世紀建筑,古樸的阿拉伯集市,著黑披風的老婦人,在路上游逛的驢子和駱駝……這些飽含文化底蘊的異域風情,撩撥了他年輕敏感的心弦,滋養著他對阿拉伯文明的感性理解。
●更難忘卻是故土
1936年,納忠通過了嚴格的考核,獲得了愛資哈爾大學的最高文憑———“學者”證書,這是中國穆斯林當時所獲得的最高文憑。一扇扇大門向他敞開,安定豐裕的生活,優厚的研究條件,鐘情于他的富家少女……然而,思鄉心切的納忠還是毅然于1940年回到了久別的故土,和戰爭蹂躪中的祖國選擇同一命運,這種對祖國的忠誠貫穿了他的一生。
1985年,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主席司馬義·艾買提率領的中國“副朝”代表團到麥加朝覲,在沙特伊盟舉行的招待宴會上,忽然有十幾個人站起來責問:“你們為什么要翻譯《古蘭經》?要學《古蘭經》就該學阿拉伯語!”“中國穆斯林還遵守教規嗎?”納忠站起來,不慌不忙地用流利的阿拉伯語做了回答:“能讀《古蘭經》原文當然很好,但不可能人人都懂阿拉伯語,翻譯是有利于伊斯蘭教傳播的好事情。至于你們懷疑中國穆斯林是否遵守教規,我可以負責、坦白地告訴你們,我們不僅遵守,而且比你們沙特這里還要嚴格。每次讀《古蘭經》,必須先洗臉凈手才雙手捧書,哪像你們這樣隨處亂扔!”話音剛落,那十幾個人為之動容,反而跑過來擁抱他。
●“趴桌子”著書與寫詩
1943年,納忠在重慶中央大學首開阿拉伯語專業課程。1955年,他受托在云南大學開辦了阿拉伯歷史專業。1958年,在周恩來總理的直接過問下,納忠調到北京外交學院擔任阿拉伯語教授兼系主任。1962年,又隨阿拉伯語系并入北京外國語學院。在漫長的執教生涯中,納忠始終沒有放棄對于阿拉伯文化歷史的深層次研究。
兒子納家寶回憶說,父親因為擔任系主任等行政職務,每天都要坐班。晚餐后是他記憶中的快樂時光,一家人聚在一起聽知識淵博、閱歷豐富的父親談天說地,之后父親就去“趴桌子”,雷打不動。納忠編寫了中國第一本阿拉伯語教材,撰寫了《伊斯蘭教的信仰》、《五功與倫理》等上百萬字的著作,其中最為重要的當屬積數十年功力、1999年問世的《阿拉伯通史》。
納忠的著作多為嚴謹的學術研究,但他的內心氣質卻更接近于一個詩人。他在日記中寫道:“在這漫長的旅途中,我的生活并非豐富多彩,更非一帆風順,只能說是撲朔迷離,坑坑洼洼吧。我的過去,不會再回來……”
的確,逝去的往昔不會再回來,但這位老人的努力,令逝去的光陰擁有價值。
納忠小傳
納忠,1910年出生于云南,回族,我國著名阿拉伯歷史學家,現任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共出版各類學術著作、譯著20余部。
《人民日報海外版》 (2005年06月15日 第二版)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