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永興  

    從未謀面的網友問我：你長什么模樣？我頓時愕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我長得什么模樣？我在腦海里迅速地搜索著，可除了清楚地記得自己兒時那副胖乎乎的樣子，我現在竟忘了自己的尊容。沉默了半天，只好對網友說聲抱歉。

　　下線后，我專門來到鏡子前照自己的模樣。鏡子中是一個中年男子，滿臉的憔悴，滿面的苦澀，胡子拉碴的，還因為經常熬夜落下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我一擠臉，鏡子里的我就對我苦笑，我一咧嘴，鏡子里的我卻對我嘆氣。難道這就是我的模樣？我覺得我自己應該是滿面的青春，因為按說我的年歲還屬于青年，我想我應該是一身的朝氣，我還有許多理想與追求。可鏡子里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我，怪不得妻子也經常揶揄我，有空多去瞧瞧鏡子，別忘了自己長什么模樣。

　　可我也實在是搞不清楚自己長什么模樣的。我覺得我應該是笑容滿面的。在領導面前，我總是點頭哈腰滿面堆笑，領導吩咐什么我就點頭稱是，即便是領導無端地指責我，我也是在臉上努力地擠出笑臉，虛心地接受批評。我覺得我應該是深沉的，那是一種誠實的表現。在妻子面前，我總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單位發的那點獎金，早就當作私房錢放在一邊，和朋友去唱歌了，我只說是打了一通宵的牌，回到家里我以單位工作累為托辭逃避家務，即使是一句知心話也舍不得和妻子說。我也覺得我的臉應該猙獰的。在不諳事的女兒面前，我總是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大聲地訓斥女兒，女兒稍有不慎就會受到我的斥責，嚇得女兒直說“爸爸壞”。

　　我覺得，我的模樣還有許多許多，就像演技豐富的演員，可以隨意地表現出來。可我清楚地記得讀中學時老師曾公開評說過我的模樣，說我長一張誠實憨厚的臉，這樣的人會得到大家的信任。那時的確如此，我的誠實得到了大家的好評，我的憨厚也為我贏得了好多朋友。可現在，我擁有的卻是一張善變的臉，見什么人說什么話，見什么人也露什么臉。我不知道我這張善變的臉是否還如老師所說的，可以結交到很多的朋友。

　　我明白，我生活得很累。臉的變化是一樁很累人的活兒，不但得見風使舵，還得察言觀色，稍有不慎，那善變的臉就真的成了不要臉。我也在時時提醒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臉現在是什么樣子的，否則一不小心用錯了臉，那可是要悔恨終生的。我也覺得我很苦，變臉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活在當下，這是件迫不得已的事情，不但要大量消耗體內的能量，還會使本來年輕的臉平添許多皺紋。或許有一天，我變不了臉了，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生活下去。

　　人，是應該經常照一下鏡子看一下子自己的面容的。每個人其實都有一面鏡子，那便是自己的心。只要心中有愛，不管世事如何變換，人都會保持樂觀向上，呈現給人們一張真誠的笑臉。歌手老狼有一首校園民謠，是我在大學時代百聽不厭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沒有一張熟悉的臉龐；在沒有鏡子的世界里，會不會忘了自己的模樣。我想，我是不應該忘記自己的模樣的，那樣才能活出真實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