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背影,縱然無語,卻也昭示風云際會,令人有萬千懷想。
“東方金字塔”西夏王陵作為中國20世紀100項考古重大發現之一,消失了770多年的西夏王朝的標本和縮影,價值自不待言。
因為神秘,便給了我們無限的探索的可能性。
驅車駛離寧夏回族自治區首府銀川市,向西35公里,在賀蘭山東麓,一塊平坦開闊的山前洪積扇地帶,便是西夏王陵的所在了。
面對這個異樣久遠而神秘的文明,去感悟文明興衰的玄機,有一些期待,有一些忐忑。
從長長的通道一步步走向王陵,沙地戈壁籠著黯青色,陽光明亮而燦爛,天空則是疏朗而澄明,灰與褐是一個逝去文明的代表色,優雅而耐讀。
賀蘭屏障下、黃河懷抱里的西夏王陵處在所謂“后有走馬崗,前有飲水塘”的上吉之地,在近50平方公里的荒漠上,鋪排著9座西夏帝王陵園,是中國現存規模最大、地面遺跡保存最完整的帝王陵園之一,與北京的明十三陵、河南鞏縣的宋陵相當。
明朝之前就遭到全面破壞的黃土陵臺早已褪盡了富麗,消散了華飾,一切直角都變成了圓鈍,一切直線都變成了顫筆,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專家說,與西夏王陵同時代的陵園都已不見蹤跡,相比之下,西夏陵算是保存得好的。
3號陵園是9座王陵中占地最大、保存最完好的一座,據考是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的墓地,俗稱“吳王墳”。陵塔位于墓室的正后方,為中原地區陵墓所未見,反映了西夏貴族特殊的葬俗。
在對3號陵進行發掘前,專家均認為“東方金字塔”建筑為實心夯土臺、八角錐形,上部層層由內收呈七級,而這些發掘已肯定是圓形塔基,大體直徑約有34米左右,這便是黨項族的創造。
西夏,自公元982年立國,到1227年被蒙古所滅,歷時246年。在近兩個半世紀里,以黨項羌族為主體的西夏王朝,統轄今寧夏、甘肅大部,陜西西北部,青海東部,內蒙古西部,創造了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極富特色的區域性民族文化——西夏文化。如今,空留下座座陵臺,像一聲聲沉重的嘆息。
賀蘭山下古冢稠,
高下有如浮水漚。
道逢古老向我告,
云是昔時王與侯。
我們無法想象,1227年,蒙古與西夏之間是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在這碧血黃沙上演。戰火湮沒了顯赫的王朝,而經歷了毀滅性的殺戮后,《二十四史》也對這個王朝視而不見、避而不談。西夏王陵成為西夏王朝留給世人的最大一處遺跡,展示著歷史的背影。
一切摧毀都是具體的,一切委屈都難以言說,不必懷疑的是結果,大漠、黃土,承載著那個光耀一時的王朝的千秋家國夢。
由廢墟懷想盛世,是需要想象力的。
好在有不少的文物,有可能采訪到的與西夏文化息息相關的人們,于是西夏在我們的懷想中,因為細節有了血肉和靈動。
西夏文化深受漢文化及吐蕃、回鶻文化的影響,“稱中國位號,仿中國官屬,任中國賢才,讀中國書籍,用中國車服,治中國法令”,在與其他文化的交往與對比中,在吸納的過程中體現著黨項人自己的文化選擇。
《蕃漢合時掌中珠》為黨項人骨勒茂才所著,是一部漢文和西夏文對字對義字典。作者在序中說,這本書供西夏人學漢文、漢人學西夏文用,以達到互通語言,增進黨項和漢族人民之間情誼的目的。西夏文被譽為“天書”,號稱“絕學”,每字筆劃都在25字以上,粗看似乎熟悉,細看則一字不識,形體頗具美學觀賞價值。西夏語言屬于漢藏語系,與彝、傈僳、納西等語言同屬一個語族。
在世界其他文明故地,考古學家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古代文字的識別,往往花費幾十年,才能猜出幾個。
李范文先生因其對西夏學研究的突出貢獻獲國家級有突出貢獻專家稱號,是中國西夏研究的帶頭人之一。他編寫的《夏漢字典》,收錄6000多個西夏文字,展現出7000多年前的西夏文化,首次搭起了古代西夏語言文字與現代語言交流溝通的橋梁。《同音研究》、《宋代西北方音》奠定了李教授在國內外西夏學界的學術地位。
西夏時期大力推行用西夏文字翻譯各種漢文經史典籍,特別是佛經。西夏滅亡后,元朝統治者曾雕印西夏文《大藏經》3600多卷,分施于原西夏統治的主要地區,繼續利用佛教來加強對黨項民族的統治。考古材料證明,西夏文在個別地方還一直延續到明代,使用者應是西夏苗裔。這也是迄今在文物文獻上能尋找到的明代西夏遺民存在的信息。從元到明,西夏遺民從自然融合到強迫同化。
在西夏博物館里,有兩樣雕塑引人注目:
1975年,在西夏王陵出土了6座男性人像碑座石雕,長高寬均為60厘米左右,石雕造型為男性人體全身跪姿,輪廓渾圓,顴骨高突,粗眉上翹,雙目圓睜,下腭置于胸前,肩與頭齊,雙乳拖腹,雙手或拉膝、或上撐,下肢跪曲,腹臍清晰凹現。大膽夸張的表現手法被外國研究者稱為“東方維納斯”。
另一座現代雕刻是李元昊像。那個“勇悍有謀”,“性雄毅、多大略”的李元昊被塑造成“衣白窄衫,氈冠紅里”的樣子,頗有粗獷豪爽的神韻。
寧夏大學西夏研究所的朋友告訴我們,黨項是一個極具創造力的民族。人們通常以為游牧民族的王朝是以畜牧業為主,其實西夏的農業經濟非常發達,西夏人興修水利,引水灌用,所以“土境雖小,能以富強”。在原有的皮毛加工的基礎上,西夏建立和發展了紡織手工業。《馬可波羅游記》中,記載了他元朝初年途經阿剌篩城(今內蒙古自治區阿拉善左旗巴彥浩特)的情形,稱贊該城制造的駝毛布為“世界最佳”。
1908年,俄國探險家柯茲洛夫在內蒙古阿拉善沙漠發現了西夏黑城遺址,將大批珍貴文物帶回了彼得堡,包括西夏文獻8090余件,稱這是繼敦煌之后又一座古代東方圖書院。迄今為止所發現的惟一一部珍貴的西夏文—漢字字典《蕃漢合時掌中珠》,現藏于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
寧夏的學者正在編寫《西夏通史》;1994年,共同出版的《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已將西夏納入“正史”;1999年,我國新編的《中國通史》也把西夏置于與遼、金、元同等的地位。
夕陽西下,暮色已沉,遠處的賀蘭山朦朧在一片岱青的霧靄中,暮色使王陵更加落寂,像是要安慰什么,西天還留下一抹明艷的淡彩,在陵墓的背脊上輕撫。起風了,而沙漠的明月,已朗朗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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