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舒立11年的經濟話語,如今讀來,大多數文章今天如在雜志上再刊登一次,仍然叫人坐立不安。攝影_Mark Leong 胡舒立11年的經濟話語,如今讀來,并不過時,大多數文章今天如在雜志上再刊登一次,仍然叫人坐立不安。這至少說明兩個問題:要么是胡舒立視野開闊,她一直比別人看得遠,看得透;要么就是這些年中國的經濟格局并沒有根本意義上的進步,財大了,氣粗了,大國就要崛起了,但經濟背后的方法論,卻還是當年的老一套,甚至比當年還不濟。
胡舒立的姿態
感謝胡舒立!這些年她寫得熱火,我看得激動。不過遺憾總是有的,常識都擺在這里了,但效果并不突出。1998年,胡舒立就寫下了“告別紅色資本家”這樣的文章,12年之后,中國的國有企業不僅在國內所向披靡,簡直有要在全世界攻城略地的豪邁架勢;12年前我在香港看見眾人紛紛追捧所謂“紫籌股”,內地國家資本鬧得香港資本市場風生水起,12年后,不僅國有企業在北京成了地王,連軍工企業也要豪邁進入房地產市場撈錢了;2004年,胡舒立寫了“官商結合和民營經濟”,今天,中國的私人老板們幾乎離開了政府支持,就不知道怎么生存,連溫州當年那一批游走市場的生意人,如今也紛紛成了地方政府的門下走狗;2006年,胡舒立寫下了“改革的成本和不改革的成本”,再次提到了日本經濟失去的10年,那么,這些年我們究竟經歷了什么改革的成本和不改革的成本呢?
而在2009年,她又寫下“警惕隱形貿易保護主義”,說的雖然是美國當年的《斯穆特-霍利關稅法》,但對中國貿易問題的建言,也在其中,君不見各路企業趨之若鶩的出口退稅、財政補貼,以及由此形成的巨大的貿易逆差,就是一種比之貿易保護主義更加短視的國家行為。
中國十年之真問題,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這顯然不再是一個理論的探索問題,而是有沒有勇氣和能力來實施的問題。知識分子的無力感由此可見一斑!僅僅就胡舒立而言,更具體的無力感,可能還不是面對經濟態勢的某種無奈,而是與她有切身利益關系的公司治理結構和戰略走向。
眾所周知,2009年是胡舒立人生大轉型的關鍵年份。她帶著豪華的采編經營團隊從《財經》撤出,搭建了財新傳媒這樣一個志存高遠的新興全媒體平臺。如此,胡舒立長達11年的媒體職業經理人生涯終結,而具有現代企業制度征象的媒體企業家身份由此展開。無論如何,這都是中國新聞史上值得關注的一件事,與之相關的爭論可謂眾說紛紜。
幾乎所有的企業家和投資家都不看好胡舒立的姿態,理由是,作為職業經理人的胡舒立如此抽身而出,是對資本的一種不負責任。但問題在于,胡舒立顯然比諸多企業家們更知道這個道理,2001年,她曾經寫過《承認資本的權力》,“資本意志的變化,來源于其性質和組成的變化,談不上高貴、或是卑鄙,智慧或是愚蠢,有情或是無情,而如果不能理解其間的區別,漠視資本的意愿,失去資本的信任,便極有可能遭到資本的否決”。
對公司治理和資本博弈如此熟稔,胡舒立仍然選擇了出走,這其中必然有更本質的隱情。中國媒體人的難處在這個時候被直接擺在廣場上,讓所有心中裝著媒體夢的人們糾結,所以,與企業家、投資家的態度背道而馳,幾乎所有的新聞人都在為胡舒立加油,希望她早一天真正擁有屬于自己的新聞平臺。
她就是一個寫字的
現在的問題是,在這個社會中,中國的新聞人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難道堂堂如胡舒立也倉惶如喪家之犬嗎?我所看到的現實是,媒體人天天在電視上,報紙上,雜志上,如今還在網絡上呼喊現代企業制度,呼喚清晰的產權、自由的競爭,但幾乎所有的媒體都沒有清晰的產權,所有的媒體從業人員都在一個近乎壟斷的產業里得過且過。
如此局面,意味著今天如過江之鯽的新聞從業者,事實上是一群得不到法律保障的邊緣人群;意味著這樣一群看上去有文化有知識還有追求的人群,在今天這個漸漸開放的市場中,并不是一個具有私人權利和行業權利的群體;意味著在一個產權逐漸得到界定的市場經濟年代,中國的新聞人并不是可以真正參與到競爭中去的市場主體;意味著新聞從業人員要么選擇做權力的走狗,要么選擇做資本的走狗。
這正是現實。有的新聞人直接把目標鎖定在利潤上,為了利益可以丟掉一切的媒體屬性;有的人成了權力的傳聲筒,新聞成了長官意志,媒體成了權力的附屬品。活著成了我們最重要的任務。難道這是我們惟一的結局嗎?我們的媒體能不能既不依附于權力,也不依附于資本,而是站在第三條道路上,為了信息的自由流動,為了所有人的知情權,發出真正獨立且自由的聲音呢?
現在我相信胡舒立長達11年的寫作,就是這種獨立且自由的聲音。我還相信,胡舒立不僅是新聞技術的領先者,事實上她更渴望站在一個法治的平臺,站在一個現代企業制度的平臺上,而不愿意繼續躲在權力和資本的陰影里瑟瑟說話。從這里出發,胡舒立今天的所有努力,就具有重大的新聞史學意義。
令人沮喪的案例也俯拾即是。儲安平創辦《觀察》,他的政論文字思路清晰,語言犀利,成為當時的一面旗幟。儲安平同時還兼任復旦大學教授,講授《比較憲法》、 《各國政府與政治》,可謂真正學院型新聞人才。但他沒有在產權與分工的層面理解新聞,雖然有胡喬木推薦他擔任《光明日報》總編輯,但仍然沒有擺脫悲涼的命運。還有著名的陶菊隱,北洋軍閥時代無孔不入的新聞人,后來只能以寫舊聞為生。有意思的是,即使是舊聞,陶先生也枷鎖纏身。
我相信聰明如胡舒立,對這樣的歷史圖景爛熟于心。所以她要有所作為,既要繼承前輩的卓越理念,也要走出前輩的新聞困境。如此,今天我們看到的胡舒立新聞格局,既是一種基于市場經濟自由競爭的分工格局,也是一種基于現代企業制度的產權格局,更是一種基于知情權的自由格局。如此,胡舒立所有的努力,既是在這個變革有些遲緩的年代力所能及的制度性探索,也是未來中國新聞產業可能大面積改革的一種預示。
沉寂數年的老崔健最近新推出的歌曲《藍色骨頭》,技術上完全向R&B和RAP靠攏,但歌詞卻寫得分外具有中國語境:
所以我的工作就是一個寫字的,
只要我有筆,誰都攔不住我,
這就是我的事業;更是我的興趣,
還能有什么工作比這更來興趣呢。
我想說的是,胡舒立其實就是一個寫字的,為這個古老的國家,為這個浮躁的時代,為身邊忙碌的人群,當然也是為他們自己,胡舒立和她的團隊一直在寫作,一直在尋找,一直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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