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真網綜合報道】 首先,在中國,很多人對伊斯蘭教的認識,由于文化的隔膜,由于伊斯蘭教本身不積極對外傳教,再加上現代媒體有一點點誤導,所以覺得伊斯蘭教是陌生的。盡管在唐朝的時候伊斯蘭教就傳入了中國,有1300多年的歷史。但是作為一個外來的宗教,伊斯蘭教在中國始終是被少數民族信仰的,是中國少數人信仰的。所以,我們對伊斯蘭教確實不了解。伊斯蘭教與中國的傳統文化,與中國的傳統信仰,與中國的主體民族——漢族的生活習俗差異非常大。漢族在傳統上是有敬天法祖的習俗、信念、信仰。而伊斯蘭教講安拉獨一,崇拜一個獨一的、沒有形象的真主安拉。再一個,中國傳統文化更多地強調人倫,強調道德,而伊斯蘭教首先強調的是人對真主安拉的義務,人對安拉的崇拜,然后再談人對他人的義務,人對家庭的義務,人對社會的義務。還有,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重視更多的現實人世,而伊斯蘭教也重視現實人世,但是它認為作為個體的人,或者是作為人類社會,它都有它的局限性和它的不完善性,因此要追求永恒、追求完滿,要追求無限,所以它有這種超越性,倡導一種超越的生活。它講現實人生是很短暫的。現在盡管生活質量越來越高,人的壽命越來越長,但是人的現實生命畢竟是很短暫的,它強調現實生命的延續性,強調后世,強調復生,所以在生活習俗方面,中國的穆斯林和漢族人民差異是非常大的。尤其在飲食和喪葬這些方面。我過去一直不理解,我只是注意到作為穆斯林他非常注重自己習俗的獨特性。但是后來我發現,很多漢人對伊斯蘭教的習俗是非常不了解的,也是很有非議的。比如說漢族有一個傳統觀念,孝道就是生侍之以禮,死葬之以禮;而伊斯蘭教講究的三葬是,土葬、速葬、薄葬。作為漢人就非常不理解,父母生你、養你一輩子,他死了你匆匆忙忙,最晚不超過三天就把他埋了,認為這是大不孝的一種舉止。再加上中國的伊斯蘭教盡管歷史比較長,但是從來不對外積極傳教,這樣就形成了一種隔膜,很多人對伊斯蘭教是不了解的。所以馮老師做的這些工作是非常有意義的。
再有一個,我個人認為,近年來媒體對伊斯蘭教的報道缺乏客觀性,可能更多的是報道一些負面的東西,過多地強調伊斯蘭教的激進思想,強調它的這種激進行為。但是事實上在伊斯蘭教中,占主流的、占主導地位的始終是穩健派、溫和派,是理性主義。再一個,有些媒體,包括我們的媒體,讓我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的是,伊拉克戰爭之后,記者站在小鷹號航空母艦上,講我是哪哪哪的記者,我現在站在小鷹號航空母艦上,現在美國的炸彈已經炸到了哪哪哪。對伊拉克人民缺乏起碼的同情。大家都是第三世界國家,我們在對待戰爭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有一種客觀性,有一種理解?我個人認為,我們的媒體緊跟著西方媒體,過分地宣揚了伊斯蘭教的極端,它的激進,夸大了伊斯蘭教對于西方文明、西方社會、西方的安全的威脅。這統統反映出一種冷戰的思維和心態。事實上,伊斯蘭教和佛教、基督教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就發現很多人習慣地用佛教、基督教的一些東西去衡量、去看待伊斯蘭教。對穆罕默德的評價,他會用釋迦牟尼的范式、模式,于是說你怎么可以多妻呢?你怎么可以有家庭生活呢?事實上穆罕默德除了是一位宗教領袖外,他還更多的是一位政治領袖。大家對拿破侖、對毛澤東,對世界上任何一位政治領袖的評價,我想和常人的評價標準應該是不同的。伊斯蘭教有他自己的獨特性,它作為一種信仰,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它同時還是一種生活方式。它和人的思想,和人的行為,和它的習俗是密切相關的。它同時還是一種文明體系。它的內涵是非常豐富的,我們可能還需要更全面、客觀地去理解伊斯蘭教。
剛才馮老師講到一點,伊斯蘭教倡導的是對人的自律思想的培養。我認為目前我們的社會是需要培養人們的自律的。伊斯蘭教的齋戒也好、功修也好,主要是要去發掘人的良善的一面,自律的一面。包括齋戒,在一定的時間之內,讓自己的生活有所節制,上至國王、蘇丹、哈里發,下至黎民百姓,都是平等的,都要在一定時間內對自己的生活進行節制,去培養自己的自律。
還有宗教寬容,宗教無強迫思想,這個在伊斯蘭教中,無論是在經典中,還是在后來的阿拉伯帝國,像阿巴斯王朝,后來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莫臥爾帝國,在很長時期,大多數蘇丹、哈里發,統治者更多地倡導的是宗教寬容。我個人認為《古蘭經》的宗教無強迫的思想影響還是很長遠的。哈里發允許宗教自由,允許異教徒在這里生活,可以保持自己的宗教信仰,可以有自己的宗教領袖,可以按照自己的傳統習慣去處理內部事務,甚至在奧斯曼帝國時期,它允許擁有較強的自治權利。在阿拉伯帝國時期,很多異教徒享受著很高的社會地位,可以參與統治,甚至奧斯曼帝國是很多歐洲的猶太教徒或者是基督教的少數派的宗教避難所,他們在歐洲受到迫害以后,會跑到伊斯蘭世界來。有很多人出于自愿或者是經濟原因、其他原因改信了伊斯蘭教。在歷史上,我個人認為,伊斯蘭教的這種寬容、宗教無強迫應該是占有主導地位的。在當代,伊斯蘭世界也是在積極探索與猶太教、與基督教、與印度教、與佛教,與不同的意識形態之間的對話。這些事情伊斯蘭世界一直在積極地去做,但是媒體上是沒有報道的,我們看到的更多的是它的問題,它的沖突,它的戰爭,它的極端,它的恐怖,它的暴力,它的負面的描述。而事實上我們應該更多地去做一下正面的、客觀的描述。
楊桂萍 (中央民族大學哲學與宗教學系教授)